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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偷聽的第十六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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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偷聽的第十六天

“誒,別走啊,你說什麽價啊!”

攤主立刻喊住顧金水。

顧金水回過頭,愛答不理的,“我看,最多十塊。”

“十塊那不行,十塊我虧大本了!”

攤主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。

顧金水樂了,心裏暗道這東西收來不知道有沒有一塊錢呢,在這裏跟他裝。

“不行?”

顧金水問道。

攤主搖頭,又猶豫。

他眼神在桌上掃了一圈,道:“要不我給你添個東西,你看,三十塊成不成?”

顧金水眼睛一掃地攤上,嘴角撇了撇,“大哥,你這攤上亂七八糟的,我就瞅見這觀音還不錯,要不是我們家長輩大壽,我都不想買,三十塊趕上我一個月工資了,算了算了。”

他轉身就走,嘴裏嘀咕道:“這三十塊我還不如帶一家老小去東來順吃一頓,還用不著三十塊這麽多錢呢,得,省錢了。”

“誒,別走啊!”

攤主也是真急了,三兩步上來抓住顧金水的袖子,他臉上擠出笑容,模樣看上去活像是一顆皺巴巴的橘子,“這萬事好商量嗎?二十,二十,真的最便宜了。”

“十五!”

顧金水搖頭說道。

他眼睛瞥了眼地攤上的一個小茶壺,“還有那東西給饒上,回頭我岳父大壽剛好能用。”

你個缺德玩意。

給自己長輩花十五塊,給自己岳父就饒上,這要是自己女婿,攤主保準拿掃把將人趕走。

他滿臉笑容,“好說,好說,你可真孝順,還惦記上你岳父了。”

“那可不,”

顧金水半拉半就地被他拉到攤子旁邊,“我要不給我岳父準備點兒東西,回頭我媳婦能待見我行了,別說了,最多就十五,最多再給你兩張糧票,多了我一分錢都掏不出,今兒個身上就這點兒錢了。”

攤主見他這麽說,又見他掏出口袋裏一沓毛票,也知道榨不出油水了,橫豎自己占了老大便宜,便點頭,咬牙道:“看在你這小兄弟孝順份上,這買賣成交了。”

顧金水便拿了張攤上的舊報紙把觀音跟那把壺一起收進來,然後把錢一淘,點了十五塊,剩下幾張毛票就收了起來。

嘴裏還嘟囔:“也不知我家長輩喜不喜歡呢。”

那攤主得了錢,笑得牙花都露出來了,“哎呦餵,那保準喜歡,你多孝順啊。”

誰家倒黴孩子花這麽多錢買這破爛東西,真是屁股癢了,欠抽呢。

顧金水沒搭理他,拿了東西四處轉了一圈,瞅見幾樣好東西,一個康熙時期的竹雕,一塊血沁玉。

那竹雕還沒什麽了不得的,倒是那血沁玉頗為了不起,那是漢朝的東西,而且血沁玉一向是可遇而不可得,原因就是因為血沁玉這種東西,必須得是在受血沁最充足的時候把玉給出土挖出來,

那時候出圖的玉才是最溫潤光亮鮮紅的,錯過了這個時間,成色就不同了。【1】

可出土古玉哪裏能拿捏得準時間呢,因此,這種玉,一向在行業都是聽說過的人多,見過的人少,多的是人一輩子沒見過真東西的。

顧金水是心裏火熱,忍不住瞧了又瞧,才裝作不經意離開。

他拿著東西,也不回家,而是去找老爺子去了。

老爺子這會子正在規整收來的破舊書籍,聽見腳步聲,擡頭看了他一眼,眉頭挑了下,直起身來手背在身後,“收到好東西了?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

顧金水樂呵呵,滿臉都是笑容。

他趕緊從懷裏拿出那觀音跟那把壺,這一路上怕把東西給碎了,公交車上他都是捂著肚子的,旁人一看還以為他肚子疼,給他讓了座。

席老爺子看都沒看那觀音,就直奔那一把壺。

他老人家瞧見茶壺柄上面拇指痕,蓋面貼有四瓣如意紋飾,壺身

樸素,其巧若拙,壺下面掃去塵土,能瞧見明顯的大彬刻款。

席老爺子心裏暗暗點頭,把壺放下,“明朝時大彬做的壺,多少錢買的?”

“師父,您猜猜?”

顧金水心裏這會子那叫一個美啊。

他平日裏倒騰什麽廢舊垃圾,糧票,外匯券,也不少掙錢,甚至一個月比有些人一年掙得還多。

但這些的成就感都沒今天師父這句話來的心裏舒暢。

席老爺子哼了一聲,“少賣關子,趕緊說。”

顧金水也不惱,見地上烤火盆裏的炭火要沒了,出去夾了一塊新媒進來,給老爺子取暖,然後才把自己怎麽裝作對觀音感興趣,怎麽演戲讓那攤主把壺給饒上,一一說了出來。

席瀚心裏微微點頭。

能看出好東西不難,難得是怎麽便宜的把東西弄到手上來。

要是急赤白臉地一看到好東西就開口問價,那得被人當豬宰。

“師父,您看這東西能賣什麽價啊?”

顧金水問道。

席瀚烤著火,淡淡道:“你要是急掙錢,這東西我給你尋個門路,估摸著能賣個七八十。”

“七八十?”

顧金水驚訝不已。

席瀚一擡眼,打趣道:“怎麽著,嫌少?比你賣廢品掙錢少了是吧。”

“那不能夠。”顧金水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,何況,就這麽一會兒功夫,一天掙了六七十,趕上人廠子裏高級焊工一個月工資了,要是還嫌少,那真是□□吹牛——口氣大了。

“那要是不急著掙錢呢?”

顧金水問道。

席瀚道:“不急著掙錢就收著,大彬壺不少見,但這樣式的我還是頭一回見,物以稀為貴,趕上愛這口的,你賣個七八千,也不稀奇。”

七八千?

顧金水心裏都火熱起來了。

他嘴巴張了老半天。

席瀚被他這沒出息的模樣給逗笑了,“怎麽?你以為古董是什麽行當,這行當一朝窮一朝富,趕上撿到好東西,別說七八千,你祖孫三代一輩子吃喝不窮了。”

顧金水沈默片刻。

他問道:“師父,那要是撿到開國玉璽呢?”

“要是撿到開國玉璽?”席瀚往藤椅上一靠,一副仔細思索的模樣,然後道:“那你就能領三百塊跟一張獎狀回家。”

他看顧金水瞪大眼,拿手拍了下他腦袋,“開國玉璽那東西,你以為誰敢買啊!”

這倒還真是。

席瀚這盆冷水讓顧金水清醒了不少。

顧金水把貨拿回了家,在家裏拿了一百塊,打算去潘家園把那竹雕跟那血沁玉買回家。

他到潘家園的時候,眼角餘光一掃,瞥見一個熟人匆匆走過,顧金水只當自己看錯人了,也沒多想,拿著錢就先去血沁玉那攤子。

可誰曾想,走到血沁玉那攤子的時候,顧金水左瞧瞧右看看,剛才還瞧見的那塊玉不見了。

他咳嗽一聲,問那攤主,“大爺,您這攤子上剛才不還有一塊玉蟬嗎?那東西哪去了?”

“喲,小夥子你可問的晚了,東西我剛賣了。”

那大爺坐在板凳上,手裏還捧著個烤白薯。

“賣了?”顧金水心裏一跳,饒是他素來有心計,這會子臉上也露出幾分緊張神色。

那大爺也不是糊塗人,瞅了他一眼,“怎麽著?那是好東西啊?”

顧金水隨口扯了一句謊:“倒也不是,就是我瞅著那東西喜歡,想著給媳婦,剛回家拿錢去,怎麽就賣了?”

大爺一聽就知道他在說謊,也不揭穿,只是道:“那誰叫你來晚了呢,你要是來早點兒,我還能賣給你,不過,這裏還有些其他玉,你瞧瞧合不合適?”

顧金水瞅了一眼。

玉倒是有好些,也是真的,就是年代晚,成色差,不然也不至於擺在這地攤上。

他越瞅越覺得心疼,剛才那塊玉蟬也是難得一遇的好東西,就這麽錯過了,真是可惜。

“大爺,您家裏還有好東西嗎?”顧金水壓低聲音打聽道。

大爺臉色微變,“什麽好東西啊,就這些了。你要買就買,不買拉倒。”

說著,神色有些緊張地看著顧金水,像是懷疑他是來打聽消息的。

顧金水也知道他們這些人警惕,他也猜出幾分這大爺的來歷,瞧這地攤上那些玉的土銹就能看出這些東西多半都是土裏出來的,要麽是盜墓挖出的,要麽就是去農村裏收來的。

總之,來歷都不怎麽幹凈。

見大爺不搭理他了,顧金水便也走了,只是心裏總忍不住惦記那玉蟬,想著到底是誰給收了,誰那麽眼尖啊,那麽堆東西裏刨出他也瞧中的血沁玉。

心裏想著這事,顧金水走到那竹雕的攤子。

可一問,竹雕也賣了。

再一打聽,也是叫人剛才給買了。

顧金水頓時覺得事情有些不對。

他又問了其他幾個看中的東西,也都是叫人剛才給買了。

一個是巧合,兩個還能說是緣分,這麽好幾個,就只能說明,有人跟他杠上了!

顧金水臉上沒了表情,跟山虎、豆子兩人吃餛飩的時候,臉都是臭的。

山虎跟豆子互相使眼神。

最後還是山虎忍不住問道:“哥,你怎麽了?心情不好啊?”

“沒事,就一點兒小事。”

顧金水喝了口湯,含糊說道。

這還沒事呢。

分明是出事了,山虎都覺得顧金水前言不搭後語的。

但顧金水不說,他們也不好再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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